1989年秋天，我揣着跟老姐小梅的合照进了部队大院，心里盘算着靠当兵改变穷命。

新兵营的日子比预想还难熬，我每晚偷摸把相片塞在枕头底下提劲。

那天赵头儿来营里巡查，原本一切顺顺当当，直到他瞅见了我藏的相片。

"这女的是谁？"老赵头嗓门突然拔高，眼珠子跟刀子似的。

我回说是自家老姐，他"啪"地拍桌，声儿都打颤："扯淡！她咋会是你亲姐？"我杵在那儿直发懵。

旁边几个弟兄直往这边瞟，我舌头却像打了结。

这张巴掌大的合照，咋就让大领导炸毛了？我那看着老实巴交的老姐，到底藏着啥见不得光的秘密？

那年深秋，山里冷得早。

我蹲在石头村的土院坝里，瞅着天上飘的云片子发愣。

"明娃子发啥呆？"老爹拄着拐棍晃过来，挨着我坐在石墩上。

"没，就寻思往后咋整。

"我搓着手回话。

老爹拍拍我膀子："能考上高中就够出息了，现在又要当兵，爹娘都替你长脸。

"我嗯了声，心里泛酸。

家里穷得叮当响，老爹在煤窑落下一身病，老娘身子骨也弱，小弟才十岁。

要不是老姐这些年在外头打工寄钱，我早该辍学种地了。

石头村是穷山沟，年轻人都往外跑。

村里人老笑话我："念书顶啥用，最后不还得回来刨土？""明子听说你要当兵？"隔壁王老汉伸头问。

"嗯呐，下周就走。

"我应着。

"当兵管饭管住还有饷钱，不过你这细胳膊细腿扛得住？"老汉上下打量。

我没搭腔，光咧嘴笑。

这样的挤兑早听腻歪了，当兵是我翻身的独木桥。

晚上收拾行囊，翻出去年春节跟老姐在县城照的相片。

画面上老姐笑得见牙不见眼，我挨着她傻乐。

"还瞅这相片呢？"老娘端了碗热汤面进屋。

"就觉着老姐不容易。

"我把相片塞回信封。

老娘叹气："你姐打小懂事，十六就出门打工。

现在你也大了，学着点。

"我暗下决心要在部队混出人样。

第二天大清早，老姐从外地赶回来送我。

"姐你不用专门回来。

""说啥屁话！亲弟当兵我能不送？"老姐嗓门还是那么亮。

她大我六岁，从小带着我和小弟。

十六岁那年家里揭不开锅，她抹着泪去了南方。

如今嫁人了还月月往家寄钱。

晚上全家围着小方桌吃饭。

老姐给我塞了个新背包："部队用得上。

"又摸出个信封："里头是咱俩合照，还有点零钱。

"我捏着信封鼻子发酸。

"明子，再难也得咬牙挺住。

"老姐拍我肩膀。

我重重点头。

新兵营头天，十二人挤大通铺。

下铺是城里兵王浩："哪来的？""石头村。

""没听过，穷山沟吧？"他撇撇嘴。

我没吱声，晚上偷摸把相片塞枕头下。

第二天开始魔鬼训练。

五公里负重跑完，王浩拍我："行啊山里娃！"我喘着粗气："打小满山蹿。

"慢慢适应了部队生活，但城里兵老笑话我家看黑白电视。

好在农村弟兄张刚刘强挺我："甭理他们，训练见真章！"

一个月后师部大检查。

赵头儿走到我跟前："哪人？""报告！石头村！"他点点头走了。

回屋发现相片丢了，正急得冒汗，班长喊我去见赵头儿。

办公室里，赵头儿捏着相片手发抖："这真是你姐？"我点头。

他突然暴起拍桌："放屁！她咋会是你姐！"我懵了。

老赵头把我单独留下，抖出惊天秘密——老姐曾是他手下尖子兵，俩人还有过感情纠葛。

当年因军规分开，老姐黯然退伍。

如今见着相片，老赵头破防了。

探亲假回家，我拐弯抹角问老姐当兵的事。

她先是愣住，后来含泪承认："是不想你们担心。

"转达老赵头问候时，老姐红了眼眶："跟他说我挺好。

"后来老赵头托我捎来迟到的军功章，老姐捧着哭成泪人。

五年后我当上连长，老赵头退休前见了老姐最后一面。

俩人在镇上面馆聊了半日，终究各走各路。

如今老姐闺女也参了军，说就爱这身橄榄绿。

前些天收拾老物件，又翻出那张泛黄的合照。

谁能想到，这张相片串起了两代人的军旅情，揭开了尘封半辈子的遗憾与坚守。